阿加曼德家族
“喀啦喀啦!”
眼前的骷髅倒在地上,骨骸散落一地;战士打开任务日志,才发觉自己的目标并不是这一无是处的骷髅。事实上,这是他先前的任务目的:打散这些天灾军团的爪牙,告诉他们谁才是提瑞斯法林地的老大。被遗忘者战士终于开始详读他的任务内容,并提醒自己别浪费太多时间。阿加曼德磨坊占地实在广大,而他们家族的人自然不少——只是现在都已成了行尸走肉——战士经常被他们拦截下来,阻碍了任务的执行。
这里是提瑞斯法林地从前最富有的家族:阿加曼德家族,他们的居住地。从前这个庞大富庶的家族在此地经营磨坊,服务这附近的居民,以及住在洛丹伦皇宫的人们——联盟历史上最为宏大王国,其皇宫正是坐落于提瑞斯法。
如今,洛丹伦皇宫已成废墟,废墟地底下的幽暗城属于希尔瓦娜斯女王,而阿加曼德磨坊,成了天灾军团于提瑞斯法林地的前线军队。
被遗忘者战士先前与目前的任务,就是将这些天灾的走狗消灭;但战士心理明白,就算杀光了这些没有自我的同类,他们还是会从坟墓里一个接着一个冒出。坟墓里怎会有无穷尽的尸体为天灾军团充军?战士并不想多费神在这些问题上,留给那些刚醒来的同胞去想吧!很快地,那些新加入的同胞就会意识到,这些与他们本质相同的敌人,比黑暗女王的军队要来得扩展快速——虽然在生产的原理上是相同的。
战士蹲下来探索这些腐臭的骨头,有些铜钱、布料,还有一封信。
此人生前是信差吗?战士好奇地拾起。信纸已经泛黄并散发着霉味——虽然这不是一封信该传递的讯息——枯掌轻轻抹去附着在信上的腐土,端详上面已经模糊但相当端正的字迹:“给伊维特‧法席恩。萨尔曼‧阿加曼德。”
战士在脑中搜寻这些熟悉的姓氏,翻开任务日志,尖锐的指甲滑过一列列任务,然后找到了库勒曼‧法席恩;这才想起,这位委托者之前才委托战士,将阿加曼德家族成员的遗骇带给他,其中,就有一位萨尔曼‧阿加曼德。
他猜测,伊维特‧法席恩,或许可以在委托人所待着的恐惧之末旅店寻得。
战士的好奇心并没有驱使他打开信件。收起信,战士迂回绕过那些殭尸和骷髅,继续深入磨坊,只专注于当前任务上。
尽管他们是黑暗女王的敌人……被遗忘者战士很难忍受他们的腐败。洁癖之于忠诚,是略胜一筹。
“父亲,我们为什么不逃?和不死族对抗是必死无疑!”
“够了!代弗林,你就无法像你的兄弟一样勇敢吗?”
“但是,父亲——”
“滚出去!我没有你这个软弱的儿子!”
房门开启,萨尔曼‧阿加曼德英俊的脸孔出现在门口,他疑惑问着:“父亲?代弗林?发生了什么事?”
代弗林愤怒的视线在他的父亲与兄长之间来回,冷哼着:“好,很好……我亲爱的父亲与哥哥,到时候我会好心一点替你们收尸的。”
“代弗林!”萨尔曼怒斥着,代弗林却不理会,只是夺门而出。
萨尔曼与伊维特‧法席恩在阿加曼德家族的庄园里漫步着,看着那些工人一个个拿起武器,并且加强了防御措施,心头是一阵阴霾。
“萨尔曼,你真的不跟我走?”
伊维特抱着最后一丝期待,美丽的脸庞望着萨尔曼;她的期许没有成真,萨尔曼忧伤望着她,“我很抱歉,伊维特……但是相信我,那些亡灵一定会被击退的!”他握住她纤细的双手,“你放心的去避难,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接你回来的!”
“嗯……”尽管心头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,她还是努力给萨尔曼一个笑容,并催眠自己能相信他。
就在此时,她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。那是代弗林‧阿加曼德。
“别傻了,萨尔曼!你真以为我们那愚蠢父亲所下的决定是对的吗?那个臭老头……他只在乎那毫无意义的荣耀罢了!”
萨尔曼皱着眉斥责他:“代弗林,你不该这样批评父亲。你如果要走,我不会阻止你。但是别忘了,平安过后,要回来探望我们……你离开了,父亲会很想念你的。”
“闭嘴!高尚的萨尔曼,你不了解我!”
看着代弗林的怒容,萨尔曼摇摇头叹了口气,“我是不了解你,我的兄弟。”
“那你们就乖乖等死吧,等着天灾军团攻下阿加曼德磨坊,萨尔曼……”他又恶狠狠瞪视伊维特,“还有你,伊维特‧法席恩!”
转身离去,代弗林丝毫不留情地离开了。
看着他逐渐走远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,萨尔曼担忧道:“希望他所说的不会成真。”
“我不知道,萨尔曼……”伊维特担心说着:“我从来都不敢亲近代弗林,他总是那么恶毒……但是他说的实在太可怕了……
“我的父亲也会留下来,他为你们工作。”她的眼角缓缓流下一低泪,“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平安无事。”
“我们会的……”萨尔曼紧紧拥抱着伊维特,希望时间能就此停止。
是夜,似乎连亡灵也需要睡眠,提瑞斯法林地平和而寂静,除了腐土的蔓延,实在是看不出天灾军团一丝一毫的恶行。
月光暗淡,淡得有些诡谲;浓雾弥漫,漫得太过鬼祟。
和平中的宁静,也显得格外不寻常。
阿加曼德磨坊已经加固了防御,就是深夜也有许多人看守着,但来回巡视的工人,却被眼前的安宁所蒙蔽,甚至以为这夜是异常可爱。直到他们所效忠的家族成员前来巡察,才稍稍提起了警觉心。
“啊……小的很抱歉!小的没注意到您,代弗林少爷!”
代弗林削瘦的身躯突然在浓雾里出现,苍白的脸孔使看守的工人受到了惊吓——在那一瞬间,他们错觉那是一个亡灵——两名看守鞠躬哈腰,只希望他们的小主人能稍微减轻对他们的严厉措辞。阿加曼德小少爷的坏脾气没有人不晓得,这些受雇的工人对他的厌恶,就跟对萨尔曼少爷的敬爱一样深刻。
代弗林相当庆幸他的父亲是如此爱面子,尽管他已成了被逐出家门的不肖子,这些下人仍旧不知情。当然,他也是利用了这一点,在其他人尚未意识到小少爷的失踪时,赶紧回来探望他的家人们……还有执行他应该做的工作。
难得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,“我不会介意的。我想你们应该确定了我们家族的安全,这附近没有不死族出没吧?”
小主人稀奇的好心情就跟这夜一样令人欢喜,谄媚的笑容保证着:“是的,少爷!连只迷路的食尸鬼都没有!但是他们腐烂的脑袋,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道路吧!”
他们自以为幽默咯咯笑着,两名看守在代弗林眼里根本是毫无用处的傻子,他极力压下那莫名的激动,笑道:“是吗……我倒是很想知道,你们那面糊般的脑子能比他们聪明到哪。”
还未明白小少爷话中之意时,眼前一黑……
他们无用的脑浆就成了食尸鬼的食物了。
阿加曼德磨坊的防御迅速崩溃,不死族势如破竹,攻破一道又一道的防御阵线;在进军的同时,这庞大的家族更是丰厚地“款待”他们——这使得他们兵力逐渐壮大,无声侵蚀的腐土更支持了他们霸道,昏晦月光、凝重浓雾,也极为亲切地声援他们的威势。
或许能成功进攻的功劳可稍微算在他们的内应上:代弗林‧阿加曼德。但死者们从不计较过程得失,他们只要求成果胜败。代弗林很快地就发现,他的贡献实在过于渺小。
“大人!您承诺过——”
“承诺并不重要,就跟你那愚蠢相信你的家人一样!想要什么,就用你的表现来换取,人类!还有你的灵魂……等到你的血液开始冰冷,才有资格谈论何谓“诺言”。哼哈哈哈哈……”
代弗林待愣在原地。他已经出卖了他的家族,现在还要出卖自己的灵魂?等到他用一切去换取他所想要的东西时,他能保证自己不后悔吗?而届时他得到的东西,真是他想要的吗?
代弗林想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这一切,但天灾军团的另一波攻势却不容他停下脚步。代弗林被这些毫无思想的天灾亡灵所包围,并被挤入了战场——他这时才看清楚,阿萨斯王子为他们的国家带来了什么,而他自己又给他的家族带来了什么。
厮杀声、哀嚎声在这偌大的庄园四起不断,人们的血液溅在地面滋养了腐土,人们的肉躯饱足了食尸鬼的肚皮;代弗林看到他自小成长的家园,充斥着残酷与杀戮,美丽祥和的阿加曼德磨坊已不复存,富有的阿加曼德家族也不再受人爱戴——在此处作战的,不论是死、是活,或敌、或友,多半是阿加曼德家族的人。
代弗林全身颤抖不已,丝毫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——一个吼叫声,逼迫他接受自己种下的果。
“代弗林——!”
阿加曼德家族的长子,萨尔曼‧阿加曼德对着代弗林怒吼着,他那彬彬有礼的兄长,勇敢地拿起武器对抗威胁他家族的敌人——包括他的亲弟弟——他发疯似地冲了过来,却被为数众多的天灾所阻扰。
他再也待不下去了……代弗林拔腿就逃。他从来都没有足够的胆量——背叛是他最大的勇气——他试着逃离萨尔曼、逃离自己的家族、逃离天灾军团、逃离所有的一切……
“我的家族非常恨我。胆小的白痴,他们都是胆小的白痴!”
“父亲?你现在为我感到骄傲了吧?哈哈!”
“我很冷,大人!您什么时后才能兑现您的诺言?”
“你是来这里拜访我的家族的吗?去死吧!”
被遗忘者战士在回布瑞尔的路上时,才发觉阿加曼德磨坊是如此寂寥……但他上次来时,却没有等代弗林‧阿加曼德说完话,就将他击杀。
他现在正于库勒曼‧法席恩的壁炉里。战士心想:至少还有温暖的小火,愿意倾听他喋喋不休的呓语。
战士取得了阿加曼德家族的家传武器,并带到布瑞尔,交给了委托人库勒曼‧法席恩;眼前满怀仇恨的被遗忘者,露出了欣喜而满意的笑容。
“很好……阿加曼德家族最后的荣耀和记忆,已经从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彻底消失了!现在,这个家族已经永远被人遗忘了!
“谢谢你,战士……你平息了我心中的怒火。”
库勒曼放声大笑着,被遗忘者战士却什么也没表示,只是沉默接受他的感谢,还有沉默看着他歇斯底里的仰天长笑。
是过于欢喜,还是仇恨过于深重?战士站在那边,等他平复情绪已有相当的一段时间。
“伊维特‧法席恩?是的,那是我的女儿……”库勒曼睨视着战士,先前对于他的感激一扫而空,“你有何贵干?”
战士取出信件,但没有让他看到寄件者,“喔,你还兼职信差?”库勒曼收起些微冷漠,“在旅店里你可以找到她。去为黑暗女王效力吧!这些打杂的工作是不能为被遗忘者带来明显利益的。”
离开库勒曼‧法席恩嘲讽的范围,他很快地就找到他的女儿,伊维特‧法席恩。这位被遗忘者女性有着忧伤的眼神,接下信件,震惊却打散她的悲伤。她着急的打开信件——差点儿就要撕破那泛黄的纸张——仔细、并一遍又一遍地读着。
接着,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。
“啊……萨尔曼,我可怜的萨尔曼!”伊维特的泪水沾湿了信纸,“我求过他好几次了,希望他能离开阿加曼德磨坊……但他对他的家族实在太忠诚了!我就知道会是这样!我诅咒这该死的瘟疫、诅咒这该死的天灾军团!”
与他的父亲大相迳庭,她顿足捶胸的哭号着,战士有些惊慌,并且十分感谢她的父亲不在场。凄厉的哭声让战士感到刺耳,但她倒在地上无依无住的模样却又让人不舍;悲伤随着眼泪一滴滴没入信中,字迹随着那些回忆逐渐模糊……她的哭声渐微,站了起来,稳住了情绪。
“只有弱者,才会后悔。”她用力抹去泪痕——差点使她斑驳的皮肤剥落——虽然还带着哽咽,但她的声音已相当平静,“身为一名被遗忘者,我已经有了新的目标,但我不会再去爱恋任何人了。
“感谢你把这封信送到我这里,让我知道我的旧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她手中的信纸已经湿烂,并被揉成一团。
“但那样的生活已经结束了,永远结束了。”
低喃着,似乎是对自己说着。
战士并没有听到伊维特‧法席恩最后说了什么。他对信里的内容,还有萨尔曼‧阿加曼德成为天灾军团之前的事都不感兴趣。
他离开旅店,回复任务给执政官,并且执行下一个任务。去做身为一名被遗忘者该做的事。
或是,被遗忘者只能做的事。